陆劲扬转回头，看向陆雪棠。
伸出手，用指腹轻轻擦去她脸颊上不知何时蹭到的一点灰尘。
动作温柔得，与他此刻的气场格格不入。
“棠棠，”他叫着她的小名，声音刻意放柔，却更让人毛骨悚然，“这就是你在外面……养的小东西？”
他的目光，再次瞟向韩夙。
那句“小东西”，像一根淬了毒的针，狠狠扎进了韩夙的心里。
韩夙的脸，瞬间血色尽失。
陆劲扬的指腹，依旧停留在陆雪棠的脸颊上，轻轻摩挲着。
他像是完全没看到韩夙的反应，继续用那种宠溺又冰冷的语气，对陆雪棠说：
“眼光是越来越差了。”
声音送进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里。
“不过是个次品。”
次品。
像是一道宣判。
韩夙那双刚刚还燃着一丝倔强火焰的眸子，彻底黯了下去。
最后一丝光，也熄灭了。
他放在陆雪棠身后的手，无声地，蜷缩了起来。
陆雪棠浑身一僵。
她能感觉到，陆劲扬温热的指腹，像一道枷锁，烙在她的皮肤上。
她更能感觉到，身后那个少年，整个人的气息都沉了下去，沉进了无边无际的深渊。
“哥……”
她想开口说些什么。
“嗯？”陆劲扬打断了她，尾音微微上扬，带着不容置喙的压迫感。
“跟我回家。”
他收回手，语气不是商量，而是命令。
说完，他才终于将视线，投向了早已吓得魂不附体的韩父和赵总。
“至于这两个……”
他的声音，又恢复了那种彻骨的冰冷。
“妨碍公务，暴力胁迫，涉嫌人口买卖。”
“小王，”他头也不回地吩咐道，“带回局里，好好审。”
小王一个激灵，立马应声：“是！陆队！”
他再也不敢有丝毫怠慢，和另一个警察，像拎小鸡仔似的，就把已经吓得腿软的韩父和赵总给架了起来。
“走走走！都给我老实点！”
两个人屁滚尿流，连句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，就这么被拖出了门。
脚步声远去。
破旧的房间里，瞬间只剩下三个人。
死一样的寂静。
她不敢去看陆劲扬的脸。
更不敢去看，她身后那个仿佛已经失去了灵魂的少年。
“走吧。”
陆劲扬的声音再次响起，像是敲响了丧钟。
他朝她伸出手，手掌宽大，骨节分明，带着不容抗拒的意味。
回家？
跟他？
然后，在某个深夜，再次被他用那双看似保护她的手，死死掐住脖子，感受濒死的窒息感吗？
陆雪棠的身体，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寒颤。
不。
她不要。
“哥……”
她抬起头，却避开了他的视线，看向他身后空荡荡的门框。
“我……我今晚不能跟你回去。”
陆劲扬伸出的手，停在了半空中。
他缓缓地，眯起了那双深不见底的凤眼。
“你说什么？”
周围的空气，似乎又冷了几度。
陆雪棠攥紧了拳头，指甲深深陷进掌心，用疼痛来维持着清醒。
“我说，”她深吸一口气，强迫自己回头，看向那个破碎的身影，“我不能把他一个人留在这里。”
韩夙的肩膀，微不可查地动了一下。
陆劲扬的目光，顺着她的视线，也落在了韩夙身上。
那目光里，没有丝毫怜悯。
只有仿佛在看一件垃圾般的嫌恶。
“他？”
陆劲扬的薄唇，吐出一个单音节，充满了嘲讽。
“棠棠，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？”
他收回手，一步一步，向她逼近。
皮靴踩在水泥地上，急促的声响仿佛死神降临。
“为了这么一个……次品，”陆劲扬居高临下地看着她，一字一句，残忍至极，“你要违抗我？”
陆雪棠被他高大的身影完全笼罩，几乎喘不过气来。
她的大脑飞速运转，寻找着一切可以利用的借口。
她不能说自己害怕他。
那只会让他更兴奋。
“他刚被人逼着签卖身契，他爸还要把他卖给一个老男人！”
陆雪棠的声音带上了急切的颤抖。
“他现在精神状态很不好！我是他唯一的朋友，我把他一个人丢在这儿，万一他想不开，自杀了怎么办？！”
“那也是他的命。”
“与你无关。”
陆劲扬的回答，冷酷得不像人类。
“怎么会与我无关！”陆雪棠几乎要尖叫起来。
“人是我叫来的，警察也是我报的！哥，你是警察，你最清楚，他现在是受害者！我们不能就这么把他扔下！”
她搬出了他最引以为傲的身份。
果然，陆劲扬的动作，顿住了。
良久。
他忽然笑了。
那笑容，却比冰霜更冷。
“好。”
陆雪棠一愣。
他同意了？
下一秒，陆劲扬的手，猛地攥住了她的手腕。
他的力气极大，像是要将她的骨头捏碎。
“啊！”陆雪棠痛呼出声。
“棠棠，”他凑近她，灼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耳廓，声音却温柔得令人毛骨悚然，“你好像忘了，你也是我的。”
“你的人，你的心，你身体的每一寸，都只能是我的。”
“我不喜欢，”他的手指，缓缓上移，暧昧地滑过她的小臂，“有别的东西，弄脏你。”
他的视线，再一次，像利剑一样，刺向了韩夙。
韩夙一直低着头，此刻，却猛地抬了起来。
他的眼眶通红，死死地瞪着陆劲扬攥着陆雪棠的那只手。
那眼神里，是压抑到极致的恨意与屈辱。
陆劲扬像是感觉到了他的注视，轻蔑地勾了勾唇。
他松开陆雪棠的手腕，慢条斯理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方洁白的手帕，仔细擦拭着刚才碰过她的手指。
仿佛她是什么脏东西。
他将用过的手帕，嫌恶地扔在地上。
他深深地看了陆雪棠一眼，那眼神里的占有欲，浓烈得让人窒息。
“别想着逃跑。”
“也别再碰那些不干净的……次品。”
说完，他转身，大步离去。
沉重的脚步声，在楼道里渐行渐远。
直到彻底消失。
陆雪棠腿一软，差点瘫倒在地。
她扶着墙，大口大口地喘着气，手腕上，一圈青紫的指痕，触目惊心。
赢了。
她暂时，赢得了自由。
她回过头。
却发现，韩夙正直直地看着她。
看着她手腕上，那圈屈辱的烙印。
他的嘴唇翕动着，眼泪，毫无预兆地，从那双漂亮的眼睛里，滚落下来。
“对不起。”
他声音沙哑，带着浓重的鼻音。
“都是因为我。”
“你又被他……欺负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