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5章 查火烛(1 / 1)

当夜丑时,两个更夫以“查火烛”为名叩开客栈门,把消息递了进来,说所追之人已经溜回了公廨。

“这么看来,那人就是黄璋没错。”

徐绮仍觉得扼腕。被雷更生缠着多说了两句话的功夫,竟让重要的线索给跑了。这口气绕在她心里头睡也睡不着,索性点了灯和谭九鼎细聊此事。

后者倒很是乐观。“无妨,能找到人就行了,等天亮了,再去拿他,来个瓮中捉鳖。”

“不过……”谭九鼎话锋一转,“雷更生无缘无故地突然冒出来,实在让人起疑。”

徐绮明白他的疑虑所在。“我一开始也觉得有点儿寸巧了。不过找黄璋的事到底还是多亏了他,若是他不想帮忙,大可在赌坊中就藏身不见,那我们必定会被轰走。”

“哼,连更夫能随便驱使,不会简简单单只是个跑船的船老大而已。”

徐绮点点头,托住腮,被油灯熏得眯了眯眼,可心里明亮。“嗯,我一直觉得他是船帮的人,而且还是个说了算的。就是不知他跟赵青那帮有没有勾连?”

“沿漕河一线大大小小船帮许多,说没有关联不可能,但未必都是心往一处使。不过你再见他还是得提起十二万分小心,别再被牵着鼻子走了。”

“我才没有……算了,确实是我失手。”徐绮放弃辩解,瘪瘪嘴,思绪一飞,“诶你说,那个什么陈小官人的饭局上,雷更生会不会也是座上宾?雷更生有没有可能对陈小官人的事知道点儿什么?”

谭九鼎对她这花样翻飞的想法嗤了声,瞥眼去看她泛着昏黄光晕的侧脸,被手簇起,柔柔软软的,让他想起寒冬腊月天里腾着热气的白面包子。

“想多了,淮安城说大不大,但也没这么小。倘若真如此巧合,那雷更生还愿意帮你去盯梢黄璋,就未免太令人毛骨悚然了。就算知道,我们也不用他。不过是个吃喝嫖赌的纨绔,比抓一个藏头藏尾的押运官容易多了。”

徐绮丧气,“包子”皱出了褶。“希望如此,我就是觉得……好像遗漏了什么东西,看不见摸不着的。”

窗缝漏进来的风很凉,但她心上燥热。

好容易到了淮安,却仍旧搜不到任何关于知微的消息,不免着急。一个个坏念头如雨后春笋,在脑中蹿个不停——万一知微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又被转移了呢?万一抓到黄璋后发现对方其实对此一无所知呢?万一王程的目的地并不是淮安而是打算中途就把知微放下船呢?

她忽而想起,与谭九鼎视线相接,问:“你巡按南直隶应不是第一次到淮安了吧?莫非之前追查了什么案子也涉及此处?”

这女人偶尔灵光一现的鬼机灵,就像长了狗鼻子,敏锐非常。

“是有那么几件。”

“淮安城也有女子失踪?”徐绮催促他,“你我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,这时候就别再藏着掖着了。”

“呵,我怎么不知道咱们是一条绳上的?”

“我们不是有……”徐绮险些就把“婚约”二字脱口而出,但立刻意识到谭九鼎是在故意逗弄她,便热着脸瞪了他一眼,改口,“我们不是说好要一起合作的吗?还是你邀请我的,不至于这么没诚意吧?我又不会说出去。”

“那可不一定。”谭九鼎小声嘟囔了声,如实答说,“和周姑娘的案子差不多少,都是扑朔迷离。在姑苏,赵青那回,我也是第一次和他们交手。”

徐绮审度他的神色。“可你会寻到苏州,必然是有线索所向……从你的种种言行上看,我一直感觉,你与我去甘华村之前,是知道甚至到过那个地方的。莫非,你一开始就是奔着它去的?”

谭九鼎眼珠朝她划拉了一下,迅速挪开。

“我曾在淮安遇到过一个被解救的女子。”

“咦?”徐绮瞪大眼,身上疲倦一扫而空,“她在何处?”

“不必寻她,她所知也并不多。她是个绣工,每三年轮四个月服役,返回家中的路上被劫,被塞入板箱装作死人运上了船。幸运在她被下药不重,半途醒来呼喊才得以解救。”

“她在迷糊之间听见掳她的人说了甘华这两个字,而我顺着它找到了那个叫甘华村的地方,仅此而已。”

“那劫她的人……!”

“逃了。”谭九鼎叹出口气,“她也只是被当成一件物品塞上了船,船上水手脚夫坦白说自己收了贿赂,以为就是一口寻常夹私的棺材而已,对方承诺到了淮安自然会有人接走它,船员才没有起疑。”

“你信他们所言?”

“就是他们救了那女子,我没有理由不信。”

徐绮闻言一动。“那你有没有想过将就就计,蹲守看看究竟是何人来接这口棺材?”

谭九鼎轻笑起来。“你我想到了一处,可惜一无所获。我琢磨应该是闹出了动静打草惊蛇了,故而才选择转为暗中行事。刚追到甘华村,又听闻城中周家姑娘……后来的事就不必赘述了。”

“唉。”徐绮唏嘘,撑住脸,仿佛头上压着重物,难以保持平衡,才刚燃起的小火苗被一阵凉风吹灭了,“又是擅长女红的女子……”

谭九鼎看着她,张了张嘴,似有话,却最终又吞回了肚中。

窗外由远及近响起一串打更梆子,一慢四快,已入五更。再一时辰便天亮了。他们竟坐谈了一夜。

不过梆子声刚落下一会儿,房门外便噔噔响起一串脚步,急促非常。在对方叩门之前,谭九鼎已经倏地起身,将门拉开了——

“啊客官,又……又来‘查火烛’了。”店伙计面有惧色,窘然畏缩道。

谭九鼎和徐绮同时一惊,交换了视线,赶紧快步下楼。

查火烛,丑时更夫来递消息就是用了这个借口。

不是才来过,莫非……

果不其然,下楼又见两张熟脸,仍是那值夜二人。但这次的口信是他们谁都没预见的,如晴空一道雷劈在了徐绮和谭九鼎脑中——

黄璋死了,在官廨,被夜入高墙连环盗窃的大盗,杀死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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